眉州東坡老板的創業史
發布時間:2016-02-05
當川菜紅遍全球時,中國有一位廚娘,將中國美食發揚光大。她16歲出門闖天下,從一名青澀的服務員,到潑辣嬌俏天不怕地不怕的老板娘,再到眉州東坡集團的總裁,她一直在和夢想私奔。她與丈夫在灶臺上談的戀愛,她是兼具感性和理性的企業管理者,是“中餐標準化”的探索者,更是把美食和時尚結合起來的藝術靈者。她是梁棣,是中國唯一一位還在每天親自下廚、研究菜品的女總裁。
初中畢業后,梁棣曾想留在家鄉當一名幼兒園老師,可她從小淘氣,像男孩子一樣爬樹偷櫻桃,這樣的性子去當幼師,讓家人心里打鼓。躊躇間,爸爸收到老朋友的來信,說他在秦皇島開了一家川菜館,問是否愿意讓梁棣去做服務員。爸爸問梁棣:你最遠去過成都,那個地方離家千里,你愿意去嗎?梁棣回答:“就當去玩一趟,不好玩我就回來!”就這樣,梁棣來到秦皇島,當上了一名普通的服務員。起初,因為不認識菜,她還不能負責上菜,只能在后廚傳菜。但眼前的一切都讓她新鮮好奇:家里的“燒豆腐”,在這里被叫做“麻婆豆腐”;“松鼠鱖魚”,竟然那么金黃、酥脆、漂亮!原來川菜還有那么多名堂?
也就從那時起,梁棣有了朦朦朧朧的“商業”觀念,她意識到美食要“登堂入室”,就要講究味道的調和、色香的相得益彰、食材的搭配。餐廳工作累、苦,每天要站十幾個小時,不少姐妹打了退堂鼓,梁棣不。“既然出來了,就要學到點技術才有臉面回去。”更何況,她發現自己真的愛上了餐飲這行。梁棣不甘于做普通的服務員,開始偷偷“學藝”。她發現餐廳的大廚王剛是個特別厲害的人。這個四川小個子男人,皮膚黝黑、其貌不揚,帽子上還常落著一層灶灰,可廚師服總是雪白潔凈。他廚藝精湛,干活不惜力,什么活都賣命地干,每天天不亮就起床,還總說怎么感覺一眨眼天又黑了。當時王剛每個月掙71 塊錢,50 塊錢寄回家供姐姐讀大學,剩下21 塊還不舍得花,買煙酒孝敬師傅。
“他身上有正氣、做事執著,這兩點很打動我。”不知不覺,兩人暗生情愫,在灶臺邊上談起了戀愛。兩人沒時間花前月下,晚上王剛去發魷魚、燉肘子、燉海參,梁棣就在灶臺邊上陪著他。鹵雞腿、鹵鴨脖那香辣鮮濃的味道,就是愛情的味道。半年后,餐廳老板在北京開了新店,兩人旋即跟隨北上。春節回家,兩人的戀愛關系卻遭到父母的堅決反對。性情剛烈的梁棣,鐵了心要跟王剛走。偷偷買好車票,半夜里,她瞞著父母,背著簡單的行李跑了出來。回到北京,兩人給父母寫信,一人一封。王剛寫:“我一定會讓梁棣過上好日子,一定不會讓她吃苦。”梁棣寫:“我肯定要跟他在一起的,受苦也認了。”
兩人的奮斗史從此真正展開。90年代初,北京的餐廳開始嘗試春節營業。第一年,許多外地的師傅都回家過年,王剛和梁棣選擇留下。眼看生意紅火,人手不夠,梁棣就主動要求負責點菜。每天早晨七點就起床, 把擦盤子、洗抹布之類雜活干完。九點,師傅們來了,梁棣趕緊跑去幫忙切墩兒、拿蔥、遞調料。漸漸地,所有的師傅都喜歡上了這個手腳麻利、口齒伶俐的俏姑娘,再加上有王剛的親自點撥,梁棣的廚藝突飛猛進。老板看在眼里,終于同意讓梁棣去拌涼菜。第一步,就是苦練刀工, 舊傷未愈,又添新傷。左手的食指生生被切掉了一小塊肉,再也無法復生。直到今天,梁棣的手上依然有十幾個大大小小的疤痕,這些疤痕卻也見證著她的榮耀—正是從這樣艱苦的基本功一步步扎實學起,梁棣掌握了煎炒烹炸的要義,技藝日益精進。而她和王剛的感情,也在技藝的切磋中日益堅不可摧。
赤手空拳打天下
1995 年,22歲的梁棣嫁給了27 歲的王剛。此時的王剛已經在酒樓做了三年店長兼廚師長,磨刀霍霍想要自己創業。第一家門店的資金來源,梁棣記得特別清楚:除了自己攢下來的1萬元,其他100多萬都是王剛向朋友借來,多的十幾萬,少的幾千塊。沒錢的朋友,借給他各種設備,即便是一張桌椅,梁棣也一絲不茍地登記在冊。1996 年6 月6 日,“眉州東坡酒樓”在三環邊上正式開業。營業第一天,就賣出8000 元,半年不到就賺夠了還債的錢。朋友們不圖回報,梁棣卻都加以30%的利潤償還。
至今她“一人一刀逼退流氓”的段子還在眉州集團里流傳—地痞流氓來鬧事,王剛出來講理,一言不合,對方上來就要動手。正在后廚忙活的梁棣聽到動靜不對,沖出來看了一眼,旋即又沖了回去。戰戰兢兢的服務員還以為她嚇得躲了起來,卻驚愕地看到梁棣手持一把菜刀沖了出來,手一揮把王剛拽到身后,邊罵邊手起刀落,作勢要砍,混混們見勢不對,撒腿就跑,梁棣從此“一戰成名”。“四川女人,沒事絕不惹事,有事不怕事,關鍵時刻連命都豁得出去。”梁棣骨子里更有著四川女人非凡的勤勞能干。而現在時代已經變了, 你只有把工作做得漂亮,才能真正贏得別人的尊重。梁棣說:“無論是我還是眉州東坡,曾經都很注重‘向外’擴張。如今,我更注重‘向內’的成長。”憑著宮保雞丁、魚香肉絲這些好吃不貴的基礎川菜,眉州東坡迅速賺得超高人氣。第一家店火了,梁棣和王剛緊鑼密鼓地開了第二家店——團結湖店。梁棣的大女兒就在這家店里長大,天天跟在媽媽屁股后面跑來跑去,學會的頭兩句話是“請上二樓雅間”和“王總,接電話”。顧客對眉州東坡的忠貞度,和梁棣對品質的堅持密不可分。她眼尖、膽大、心細、手巧。哪怕是一根香腸、一盤兩塊錢的泡菜,也要把它們做得規矩漂亮。有的廚師不屑于做基礎菜,上來就要做鮑魚龍蝦。梁棣告訴他們:高檔不等于高價,低價不等于粗制濫造。她親自上陣,悉心示范,讓他們心悅誠服。在梁棣的經營思路下,如今眉州東坡兼顧中高低端消費,上班族可以美美拼一頓人均二三十元的家常午飯,高端商務人士也可以享用人均數百乃至上千元的佳肴美饌。用她的話來說就是“總有一款適合你”。
而梁棣對于商業的精準直覺和對時代大勢的敏銳把握,更是眉州東坡逐步擴張的不息力量。2001 年,眉州東坡第七家店“亞運村店”的開張,最為險中求勝。當時京城的川菜館,超過800平米的都不多見,而梁棣一下子就要開這么一家兩三千平米的的門店,還在這么荒涼的地段,不少行內人都搖頭說“肯定死菜”。但店鋪一開張,他們都沉默了:第一天就賣出了4萬多的好成績,第二天5萬元,第三天6萬元,從那以后,這數字就再也沒跌下來過。梁棣運氣不錯,她憑直覺做出的選擇,總與時代的大潮不期而遇。就在“亞運村店”開張那一天,北京四環路開通。2003 年,“石景山店”開張,五環路開通。北京城和眉州東坡的版圖在相同的節奏中擴展。16 年,眉州東坡旗下已經發展出眉州東坡、眉州小吃、眉州東坡私家廚房、王家渡火鍋、小渡火鍋,在全國開下60 余家店,開一家火一家,從早到晚十七八個小時,始終顧客盈門。
從2003 年起,梁棣就一直在做“中餐標準化”的探索。梁棣卻始終認為,做美食,最重要的是“用心”。她曾經進口了價值八十多萬的包子設備,卻因為機器做出來的口感無法取代人工,最終舍棄。為了和美國荷美爾公司合作生產正宗的四川香腸,她最多的時候一天能品嘗一百多盤香腸。 而在她的帶領下,眉州東坡成立了自己的研發隊伍,每年的春、夏、秋、冬都會推出新的系列菜品。“中餐是藝術品,未來,中餐是中國在國際上的一張名片。”如今的梁棣,越來越像一個把美食和時尚結合起來的藝術創作者,她靈動跳躍的思維和獨道的審美眼光,幾乎讓美食變成了跨越視覺、味覺、觸覺、聽覺的裝置。
品嘗過天下美味,梁棣心中最美的味道,依然是當年在灶臺上,煙熏火燎中,王剛夾起一塊剛剛出鍋的火爆腰花或者宮保雞丁送進她嘴里,盡管燙口,卻鮮香麻辣,余味繞齒不絕。二十二年相處,十六年共同經營眉州東坡,梁棣和王剛的默契,已經到了一舉手一投足就互相知曉、無須多言的境界。他們如同黃蓉和郭靖,一個靈動善于變通,一個沉穩低調而富于韜略。梁棣還記得2003 年春天,那也許是她和王剛經歷過的最大的劫難:非典病毒肆虐全城酒樓關張,把眉州東坡的13 家店也逼至不得不閉店的境地。但兩千多員工大都來自眉山,一旦選擇關店就面臨巨大壓力。可留員工在北京,要管吃住、要發工資,公司能撐到哪一天,梁棣心里一點底都沒有。王剛和梁棣最終選擇挺一天是一天,這一挺就是一個多月,13 家店堅持營業,公司總營業額急劇下降,從每天的50 萬元降到5 萬元,虧損得一塌糊涂。
即便如此,王剛放出狠話:“賣褲子也要給員工發工資!”蕩氣回腸、義薄云天,兩人的豪氣,簡直如同郭靖黃蓉捍衛襄陽城。夫妻二人互相打氣,也給員工打氣。為了防疫,大家不得不戴上口罩,服務有距離感,怎么辦?梁棣說:“雖然我們的笑容被擋上,但我們可以用彎彎的眼角給顧客傳遞笑意。”“我是膽你是肝,我們二人肝膽相照,共渡危難。”這是非典時,王剛對梁棣說過的話。經歷過這樣的大難,梁棣知道,她和王剛風雨同舟,無憂無懼。年輕的時候,他們也吵架。關于眉州東坡究竟叫“眉州”還是“眉州東坡”,他們爭吵了十年,但最終梁棣還是順從了王剛。她性格倔強,但在公司治理上非常理智:“他是董事長,我們的公司是一個整體,任何分歧最終必須聽他的,這是公司管理上的原則。”當夫妻的感情結合于一個共同的事業目標,且為了同一種使命感去努力時,他們的感情就已經超越了純粹的男女之情甚至親情。“把眉州東坡做成百年老店,用美味傳播中國,讓世界品嘗到最好的中餐。”